虞清月醒來時，眼前一片朦朧。

她眨了眨眼，視線里浮著一層血色薄霧，像是隔了一層紗。

青吟撲到床邊，哭得幾乎喘不上氣：“**！您終于醒了！太醫(yī)說……只差一寸，您的眼睛就……”

她沒說完，但虞清月懂了。

只差一點，她就要瞎了。

她緩緩抬手，指尖輕觸纏在眼上的紗布，忽然笑了：“青吟，別哭了?！?p>“**，您疼不疼？”青吟眼淚砸在她手背上，“您疼就哭出來，別憋著……”

虞清月望著帳頂繡的鴛鴦，想起昏迷前那一幕——

柏震霆揮劍斬斷琴弦，木刺飛濺入她眼，而他頭也不回地抱著慕流螢離去。

心臟確實疼，可眼淚卻流不出來了。

她輕聲道：“哭，也得有人心疼啊?！?p>沒人疼，就不哭了。

青吟哭得更兇，幾乎要背過氣去。

就在這時，殿門被推開，柏震霆大步走了進來。

青吟再也忍不住了。

她猛地撲跪到他面前，重重磕頭：“太子殿下！求您垂憐**一次吧！”

“當年她為了陪您流放，挨了相爺和夫人整整九十九鞭！鞭鞭見血啊！”

“相爺至今不肯原諒她，放言與她此生不復相見！**什么都沒有了，只有您了?。　?p>柏震霆身形一僵。

他看向床榻上的虞清月，她安靜地躺著，紗布下的眼睛不知是睜是閉，唇色比宣紙還白。

他忽然想起流放路上那個雨夜，她發(fā)著高燒，卻把最后一件干衣裹在他身上。

那時他問她為什么跟來，她笑著說：“因為殿下在這里呀。”

他不知道，原來陪她流放之前，她竟挨了整整99鞭！

柏震霆心頭顫了顫，將她冰涼的手包在掌心。

“璃璃，孤沒想到琴弦會傷到你?！彼曇舭l(fā)緊，“當時只顧著她腹中孩子……”

意識到失言，他急忙改口，“孤是說，那孩子留著還有用……”

虞清月靜靜看著他眼底的慌亂，多可笑，連謊言都編不圓了。

“往后絕不會再有這種事發(fā)生?！彼麚嶂哪?，承諾道，“這幾日孤休沐，只陪你一人?！?p>接下來的日子，柏震霆像是要把虧欠的都補回來。

尚宮局送來十斛南海明珠，他一顆顆挑出最亮的，嵌成盞燈放在她床頭：“這樣夜里就不會暗了。”

她喝藥怕苦，他便讓人在蜜餞里裹上藥丸，哄孩子似的喂她：“最后一顆，乖?！?p>慕流螢的丫鬟來請了三次，他一次都沒見，連奏折都搬來她殿里批。

可虞清月的心，卻像一片荒蕪的雪原，再也生不出一絲溫度。

她只是沉默地繡著嫁衣，一針一線，仿佛要把所有的痛都縫進去。

柏震霆從身后抱住她，吻了吻她的耳垂，低笑道：“總是繡嫁衣，就這么迫不及待嫁給孤？”

虞清月指尖微頓，輕聲道：“是很迫不及待。”

但不是嫁給你。

這件嫁衣繡好之際，就是她徹底離開他的那天。

晚膳時，柏震霆明顯心不在焉。

慕流螢的丫鬟又來了，在殿外哭哭啼啼。

虞清月放下玉箸：“殿下去吧?！?p>“不去。”柏震霆夾了塊蝦仁放在她碗里，“上次是孤疏忽了你，孤對她只是報復，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好，平日里，自然是要留在你身邊?！?p>虞清月垂眸看著碗里的蝦仁。

說要留在她身邊，卻連她吃了蝦仁便會渾身起疹都不記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