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死了之后的樣子怎么跟你睡著的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呢......」

我的右腿，他們居然用這個捏得亂七八糟的石膏補(bǔ)上。

石膏上，還有畫著亂七八糟的畫，一眼就能看出這是那群小屁孩的手筆。

有笑臉，有愛心，還有太陽，蛋糕......

我也笑了，但是心頭卻涌著道不盡的苦澀，像是含著全世界所有的蛇膽，吐不出、咽不下。

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罷了，不值得你們這么難過。

哭吧，在我的葬禮上哭完，以后就別再哭了。

林姐拉著妮妮靠近棺材，她強(qiáng)忍著哽咽，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好一些。

「妮妮，你看，歲歲哥哥穿上漂亮衣服了，你歲歲哥哥要去過好日子了?！?/p>

妮妮想了一會，然后若有所思地開口：「原來如此，那歲歲哥哥一定很高興吧?！?/p>

林姐再也忍不住眼眶里蓄滿的淚珠。

「對，對，高興，我們都高興，他這一輩子...實在太苦了，所以今后啊，就都是好日子?！?/p>

林姐讓妮妮和小朋友都守在外頭，她和許聽瀾在火葬場里面等著。

林姐哭干了眼淚，意識因為劇烈的悲痛已經(jīng)有點模糊。

「這人生下來，就被丟進(jìn)社會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?！?/p>

「可人死后，進(jìn)了火葬場，又進(jìn)了焚燒爐里，到最后，這無情的機(jī)器反而吃人還吐骨頭，」

「歲歲，你跑快點，你拼命跑，跑到天堂，去過你的好日子?！?/p>

......

墓碑前，林姐牽著妮妮的手，讓妮妮將手中的花放下。

妮妮再也忍不住，她輕聲開口問：

「媽媽，好奇怪呀，為什么有兩個歲歲哥哥？」

林姐愣在原地。

許聽瀾激動地抓著林佳妮的手問：「你說什么？！「

妮妮有些吃痛的皺起眉。

「許姐姐，你抓疼我了。」

許聽瀾意識到自己的失態(tài)連忙道歉，但眼睛卻一直死死地盯著妮妮。

妮妮有些害怕地躲到林姐身后。

「我沒有騙人，明明就是有兩個歲歲哥哥，一個躺在棺材里，一個飄在空中。」

「媽媽，這是怎么一回事呀？」

林姐不可置信地開口：「妮妮......你告訴媽媽，你都在什么時候看到歲歲哥哥了？」

妮妮略微思索了一下。

「那次在病房里，是我第一次看見歲歲哥哥。他讓我不要說出來，我就沒跟媽媽你說?！?/p>

「后來，是媽媽你讓我們畫畫的時候，歲歲哥哥也在。」

「那些小兔子，小蛋糕，還有太陽，都是歲歲哥哥說他喜歡的?！?/p>

「最后一次，就是在剛剛看到有兩個歲歲哥哥。」

許聽瀾癲狂的向空中大聲喊著：

「歲歲...我錯了歲歲，對不起......對不起。」

妮妮皺著眉開口：「老師說了...說一百遍對不起都不如把琪琪摔斷的鉛筆粘好。就像媽媽上個月弄丟歲歲哥哥的筆記本，光說對不起根本找不到呀！」

「真正的道歉要帶禮物來看望，還要分半塊小熊餅干——就像歲歲哥哥每次來醫(yī)院看我，都會帶抹茶味的...」

說到最后，許聽瀾緊握著拳頭，用力捶打著地面。

她心中的苦痛化為喉間發(fā)出的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，可那悔恨卻絲毫未減。

許聽瀾痛苦地捂著頭，失魂落魄。

「我...我散盡家財，我...我要打斷自己的雙腿......我，我也要去流浪?！?/p>

林姐扇了許聽瀾一耳光。

「你清醒點，歲歲他當(dāng)時奮力救你，之后又不愿意告訴你真相，就是想你好好活下去，你連他最后的心愿都不愿意滿足嗎？」

許聽瀾眼里盡是迷茫，她有些不知所措。

隨后，她逐漸清醒過來，眼里迸發(fā)出異樣的光。

「對...對......我要好好活下去，我要用我的余生，我要日日活在悔恨痛苦中，這樣才能贖罪......」

「我還要用歲歲的名字創(chuàng)辦慈善基金會，用來救助生病的小孩和災(zāi)后賑災(zāi)。」

突然，豆大的淚珠從妮妮眼眶中奔涌而出。

「媽媽...歲歲哥哥走了......」

許聽瀾和林姐連忙看向妮妮。

「他...他走了？什么時候不見的？他...他有沒有說什么......」

妮妮抽抽嗒嗒地開口：

「就在剛剛，許姐姐說完話之后，歲歲哥哥突然身影變得好模糊。」

「歲歲哥哥說，他...他去過好日子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