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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說《世界角落的他們》最新章節(jié)第1章免費閱讀

2025-04-20 14:25:36 作者:楊智翔
  • 世界角落的他們 世界角落的他們

    這是一本紀(jì)實文學(xué),記錄了我在環(huán)游世界的旅途中遇見的十個人,十個不同境遇的人生故事。七女三男,故取書名為《世界角落的他們》。

    楊智翔 狀態(tài):連載中 類型:都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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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世界角落的他們》 章節(jié)介紹

《世界角落的他們》的作者是楊智翔,他不拘一格,別出心裁,《世界角落的他們》的每個章節(jié)都有精彩的看點,讓人流連忘返?!妒澜缃锹涞乃麄儭返?章介紹:《生命來電》是我人生寫黃的第一個劇本,300多萬的孵化成本如今已然是廢紙一堆。唯一能證明的“存在.........

《世界角落的他們》 第1章 在線試讀

《生命來電》是我人生寫黃的第一個劇本,300多萬的孵化成本如今已然是廢紙一堆。唯一能證明的“存在”也就只剩下百度百科和電影局準(zhǔn)拍頁面上的詞條。

《生命來電》是一個關(guān)于自殺熱線的故事,原型來源于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媽媽,她是四川涼山的小麻雀。

我不想夸大其詞,但它確實是一個關(guān)于法律、人倫、人性最大惡的故事。

那是2018年的夏天,我從瑞典畢業(yè)回國。決定北漂前,去川西看看“日照金山”,如果不是在高速下錯道,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到245國道,來到梅花鎮(zhèn),見到小麻雀。

(一)梅花鎮(zhèn)的小麻雀

梅花鎮(zhèn)很像電影《路邊野餐》里的畢節(jié),層巒連綿的青山,交錯其中的青綠尼日河,河岸坐落著成排的老式磚瓦房。由于進(jìn)鎮(zhèn)的路實在太爛,我索性把車停在加油站,然后徒步往村鎮(zhèn)里找旅店。

進(jìn)鎮(zhèn)需要過河,河邊懸著一條破烏蓬船,過河一元一位,小麻雀就是撐船的船家。

小麻雀第一次望向我的眼神是驚奇,是一種深居大山的封閉突然見到闖入者的驚奇。她后來說,她覺得我像明星。這倒不是說我長得帥,只是我穿得比較好看,又頂著一頭奶奶灰發(fā)色。

我對小麻雀的第一印象,只能用“茫然”這個詞來概括。這個茫然是指,我懵了——一個十五六歲、土土的,卻又不失少女清麗的小女孩。她抱著嬰兒坐在船上,與她年齡不符的背心勾勒出某個部位的突兀,她明顯是處于哺乳期。

小麻雀有些慌亂的合攏衣服,有些慌亂的說了對我的第一句臺詞:“這是我弟弟?!?/p>

船動了,劃向?qū)Π?。我看著她消瘦的、吃力的撐著竹竿,心里有點過于不去,畢竟一塊的船錢還不夠買瓶礦泉水。

“你是驢友嗎?”她突然問。

“嗯...算是吧?!?/p>

“你是哪里人啊?!?/p>

“重慶,過段時間要去北京。”

她頓了一下,沉默半響后,突然:“羨慕你們。我只能死在這兒了。”

不多的心理學(xué)常識告訴我,她有心里有事,并且有傾訴欲,但我卻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。

沉默了一會兒,她突然問道:“你最遠(yuǎn)去過哪里???”

“斯德哥爾摩?!蔽宜妓髌袒卮穑熬褪侨鸬?,北歐那個瑞典?!?/p>

船到岸了,但我沒下船。因為我頭皮發(fā)麻,她哺乳期標(biāo)準(zhǔn)的身材告訴我,這個嬰兒大概率是她自己的孩子,而她不僅僅是未成年,她有沒有十六周歲都要打個問號。她也沒有讓我下船的意思,可能是她很想知道斯德哥爾摩長什么樣子。

她說她叫小麻雀,因為這里到處都是麻雀。她很羨慕它們,自由自在,飛到天上,誰也管不著。

她說她每天都想死,自殺了就能變成小麻雀。

當(dāng)時我覺得她有點神經(jīng),現(xiàn)在我知道了,這是求生本能。自殺熱線就是為此而開通的,但凡在自殺前撥打自殺熱線或者撥110的,都能是人最后的求生意識在掙扎。

“有夢想是種什么感覺???”她問。

“就是...每天會覺得生活蠻有意義的。會想方設(shè)法的去完成?!?/p>

“真好。”她指了指天空,“我的夢想就是,死了之后變成麻雀,然后...”

她又指了指我的手機(jī),我剛剛給她看過斯德哥爾摩的海與島,她笑了“然后飛去斯德哥爾摩看看?!?/p>

“你還小,怎么就整天死啊活的...你想出去看看,就要好好念書嘛,以后考到大城市去。重慶?成都?上海也不錯啊。我給你講,上海的豆?jié){油條跟川渝的不一樣哦,他們要放糖的。”

“我已經(jīng)沒讀書了。”小麻雀回答得很艱難。

我記得那天的尼日河很安靜,安靜得只能聽到小麻雀的過去。

小麻雀說,她小時候很會吹外公的笛子,她想當(dāng)個笛子家。后來外公過世了,母親常年生病,所以笛子也只能賣了。

“你爸爸呢?”我問。

“他跑了?!毙÷槿敢е齑?。

小麻雀的媽媽有很嚴(yán)重的風(fēng)濕病,手腳變形,干不了重活,碰不了冷水,每年雨季甚至還需要臥床,并且需要長期服藥,開支不小。木匠外公去世后,家里就沒了一大收入來源,小麻雀父親獨自堅持了半年就人間蒸發(fā)了。

小麻雀講她的過去,不正常的、喋喋不休的傾訴著,我想她肯定沒有朋友,是從內(nèi)到外的孤單。我這個擦肩而過的闖入者可能是她最好的樹洞,十五六歲又正是最需要朋友的年齡。

我也講我的過去,從初中講到大學(xué),從美國講到斯京。講我藏起的秘密,講我好高騖遠(yuǎn)的理想。對于我來講,此時的小麻雀也算是最好的樹洞。

小麻雀笑起來很好看。

“哥,我很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?!?/p>

我看著她懷里的嬰兒,心里突然像是針扎的痛。

“你想不想讀書?我可以資助你啊。但我沒有錢給你報補習(xí)班啊!”我努力的調(diào)侃,想把氛圍調(diào)節(jié)得輕松一點。

葛朗臺一樣的我,能說出“愿意資助”這句話已經(jīng)算是人生奇跡了。這個時候,河堤不遠(yuǎn)處也多了幾個回家的村民,他們探頭探腦的望向我和小麻雀。

小麻雀看到了那幾個村民,她沉默很久,像是做了最大決定的說:“哥,謝謝你。真的謝謝你聽我說了這么多。我讀不了書了,我有娃娃了,學(xué)校不讓我去了。祝你夢想成真!”

(二)失蹤的小麻雀

第二天,早晨。

“劃船那個小女子,淫蕩得很!到處勾引人,你莫著她騙了?!辟e館老板對我說。

這是小鎮(zhèn)唯一的一家家庭賓館,我第二天睡醒,五十多的禿頭大叔就來給了我“善意”的忠告。

“她啊,以前勾搭一個過來做生意的。結(jié)果把肚子搞大了,別人就跑了?!?/p>

我望了望這個“家徒四壁”的小鎮(zhèn),實在很難相信有人會過來做生意。

“做什么生意哦,這里在搞扶貧開發(fā)嗎?”我問。

“就是...就是那個...老子也搞不清楚做啥子生意的,搞球不懂!”禿頭老板沒想到我會反問。

“我是好心。你一看就是有知識有文化的。你年紀(jì)小,你不懂。勒些(這些)小婆娘騷得很。搞不好身上還有病。”

我的第一反應(yīng)是,小麻雀是不是被外地人誘奸了?我之前是得小麻雀可能是嫁人了,畢竟未成年結(jié)婚在四川涼山這個地方也不算新鮮事。

但很快,禿頭老板的下一句話讓我覺得小麻雀這事兒從現(xiàn)實主義電影開始變成懸疑劇。

“她昨天給你說了啥子嘛?”禿頭老板又故作隨意的解釋道,“我們打麻將,有人看到你們昨天在河邊吹了(聊了)很久。”

“沒聊啥,就是問路,然后聊了點旅游見聞。我準(zhǔn)備徒步進(jìn)山,還是得打聽清楚你們當(dāng)?shù)氐倪M(jìn)山路?!蔽揖X心大起。

“勒個騷婆娘是個瘋的,我們是怕你著(被)騙了。她說她娃兒的事情沒有嘛?”禿頭老板還在笨拙的套話。

“什么孩子?她身邊那個嬰兒是她孩子?!”我故作難以置信,“她才十五六歲,她要是被外地人騙了是可以報警的,這算強(qiáng)奸。她父母為什么不報警??!”

一聽我說報警。禿頭老板臉色一僵:“哎呀...這個...已經(jīng)報過嘍。人早斗(就)不曉得跑哪里去了,抓不到?!?/p>

“還有這種事情?”我東拉西扯的跟禿頭扯了一圈后,就找借口回房間。

禿頭老板見我要走:“你是準(zhǔn)備耍幾天?。俊?/p>

見我遲疑,他又解釋道:“我好(方便)給你準(zhǔn)備弄早飯,我現(xiàn)在要去買菜。”

...

回到房間,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,甚至想報警。因為禿頭老板明顯在撒謊、在掩飾,在試探我什么時候離開這里。

一種荒唐感油然而生,不僅僅是小麻雀這件事荒唐,更有我居然撞進(jìn)這種標(biāo)準(zhǔn)懸疑劇橋段的荒唐。我相信很多朋友看到這里,一定會懷疑我在編故事,畢竟我也是在50億票房團(tuán)隊干過編劇的貨。但相信我,生活一定比戲劇更戲劇。人性的惡,總是會超過編劇的認(rèn)知。這些年,我熱衷于自駕游最大的動力就是想去看這些荒唐事兒。

旅館房間里,我想過報警、想過網(wǎng)上發(fā)帖(18年抖音還不流行)、想過搖人、甚至想過跑...最后,我決定先去找小麻雀,因為我隱隱覺得那個嬰兒的背后,怕是有逆天的齷齪。

我穿好沖鋒衣,背上登山包,帶上帳篷,做出一副準(zhǔn)備進(jìn)山呆兩天的全副武裝。當(dāng)然,我也把開山斧、甩棍之類的防身用具藏在了順手處,還煞有其事的把一塊木板貼身掛在胸口以防不測,畢竟本地的風(fēng)土人情還是相當(dāng)狠辣。下樓的時候,我故意把進(jìn)山開路用的砍刀提在手里,算是一種示強(qiáng)。

在禿頭大叔和幾個“熱心”村民的注視下,我徒步進(jìn)山了。實際上,我是準(zhǔn)備繞一圈去河邊找小麻雀。進(jìn)山一陣兒后,我期待的“被跟蹤戲碼”沒有上演,但山里的蛇和怪蟲確實把我折騰得不清。但現(xiàn)實里的蛇好像并沒有《航班蛇患》(災(zāi)難片)里的蛇那么有攻擊性,現(xiàn)實里蛇看到人基本就跑了。當(dāng)然蟒蛇估計除外,也希望我未來的徒步旅行里不要遇到蟒蛇...

我繞著山兜了兩三個小時的圈子后,終于走了昨日的渡口,但小麻雀的船卻不在。我躲在樹林里,沿著河岸又走了幾公里,終于在岸邊看到了那條破烏篷船,但船上沒人。我在樹林里等了一會兒,見天色漸暗了,才返程離開。

往后的兩三天里,我每天都會兜圈子摸到岸邊,但那條破烏蓬船一直沒有動過,小麻雀就這么消失了。旅店的禿頭老板依然保持著黃謠不停歇。

“她爹就是被她氣走的?!?/p>

“她媽被她氣病了。

“她繼父是個老實人,照顧她母女倆,背這么大的兩個包袱,都沒有怨言。”

“她這孩子,也是她繼父養(yǎng)嗎?”我問。

“???這個啊...啷個說安?(怎么說呢?)...肯定的啥?!倍d頭老板一愣,“他繼父還有個兒(兒子),現(xiàn)在在縣里面打工,兩個勞動力!”

禿頭老板認(rèn)真的伸出兩個指頭,咧嘴笑了笑。

我的心跌倒谷底。

(三)小麻雀的孩子

禿頭老板也不是仗義人,只是“監(jiān)視”了我兩天,就放飛自我了,可能是委托他幫忙的那位也沒給他多少實質(zhì)的好處。

梅花鎮(zhèn)算是標(biāo)準(zhǔn)的涼山特色。這里的人基本都沒有工作,大多是靠低保和扶貧度日,所以網(wǎng)上才有“早上扶貧豬仔,晚上鋪地坨坨肉?!钡膫髀劇7鲐毟刹可衔绨沿i仔送來,下午就被煮成了豬肉,鋪在地上開吃。涼山人喜歡把肉直接放在地上吃,并不是熱愛土地,只是懶得洗碗。并且涼山扶貧不能給木制物件,因為木制物件最終一定會變成柴火。

當(dāng)然這還不是最離譜的。在涼山某些村鎮(zhèn)里,連“不要在床上大小便”、“一月請洗一次澡”、“未成年不能結(jié)婚”、“禁止吸毒”、“禁止拐賣兒童”...都是常見標(biāo)語。

從第四天開始,禿頭老板就恢復(fù)了正常生活——昏天黑地的麻將。

第四天夜里,我收拾行李準(zhǔn)備第二天離開梅花鎮(zhèn)。晚上八九點的樣子,我聽到窗戶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,不像是動物發(fā)出的,是人在活動。我心里一緊,當(dāng)即就操起開山斧,拿起手機(jī)準(zhǔn)備隨時報警。

“TM的是誰?”我大聲質(zhì)問。

過了一陣,一張臉出現(xiàn)在窗戶上,是小麻雀。

我楞了楞,小麻雀的臉上有明顯的淤青傷。

“你被打了?”我?guī)е÷槿付氵M(jìn)了旅店外的柴房。

“沒事。”小麻雀忍著眼淚。

“你家里人不準(zhǔn)你出來嗎?”

“有人說要來打你,我怕影響你,就跑過來看看?!毙÷槿负軆?nèi)疚的說。遠(yuǎn)處淡淡的燈光灑在她臉上,讓眼角的淤青點上了憂傷藍(lán)。

“就因為我們一起聊了天?”

小麻雀沉默半響,低聲說:“哥,你明天就走吧...”

“你不是任何人的物件,你知道嗎?”

小麻雀眼淚嘩得流了出來。

“他不敢來打我,他沒那個本事。懶漢要是有這份狠,他還會是懶漢?”

小麻雀沒有說話,只是流淚。看著這個嬌弱的、受盡非人虐到的未成年少女,我很想抱抱她,但還是忍住了。

“欺負(fù)弱小。對你這樣的孩子下手的,只會是懦夫,骯臟的懦夫?!?/p>

小麻雀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,她自顧自的說:“哥,我想死。我好累啊。我什么都沒做...為什么要這么對我?”

“我?guī)湍銏缶伞_@是強(qiáng)奸!”

“別!”小麻雀拉住我的手。

“為什么?!”

小麻雀沉默,只是啜泣搖頭。

我實在忍不住了,把話挑明勸道:“就算孩子是你那個繼父兒子的!就算這事在你們這兒可能很常見!這也是違法的,沒有下線的。而且對你來講,人生只有一次,你可以選擇更好的生活???”

“哥,我不是你,我選不了...”

“怎么選不了?!”我強(qiáng)壓著要吼出來的聲音。

“哥,我臟。我這種人去哪兒都一樣倒霉。我認(rèn)了,我就想早點死?!毙÷槿柑ь^望著我。

What?!

我直到今天都清楚記得小麻雀的眼神,絕望、自棄、空洞。

大家可能很難理解在21世紀(jì)的新社會,還有受害者女性會說出“我臟?!边@種封建殘余的臺詞。但中國真的很大,在浪潮更迭的大城市背后,依然還存在一些迷之世界。

看著這雙眼睛,我不知道該怎么勸她。這種自卑自棄恰恰就是抑郁癥的典型病癥,抑郁癥患者因為腦部神經(jīng)元和多巴胺遞質(zhì)出現(xiàn)問題,他們的思維方式、感知情緒的能力都與正常人不同。所以跟嚴(yán)重的抑郁癥患者聊天,經(jīng)常會有你說東,他說西,你說南,她說北。一些很簡單的“坎”,他們就是過不去,他們不是矯情,只是生病了。只要服藥有了好轉(zhuǎn),他們也能像正常人一樣思考。

“你不是想去斯德哥爾摩死嗎?那你去斯德哥爾摩啊,去看彩虹,去瑞典更北的地方看極光!”我說,“你這么小,不應(yīng)該被小孩困住。你把孩子丟給你繼父,你走,離開這里。他是爺爺,他能不養(yǎng)嗎?”

“哥。娃娃我也不知道是誰的?!?/p>

“???”我瞬間石化了。

柴火房里安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。

過了很久之后,小麻雀開口了:“應(yīng)該是我那個繼父的。”

“吱——”我只能聽到蟈蟈的叫聲。

(四)小麻雀的昨天

小麻雀出生的時候,家里在本地還算不錯。外公是木匠,父親是外公的學(xué)徒,母親也能做點農(nóng)活。后來外公因意外去世了,家里最大的收入就沒有了。母親的風(fēng)濕病越來越嚴(yán)重,基本是干不了活了,并且需要長期服藥,一個月就得小一千。外公去世兩年后,父親不想負(fù)重,也就溜了。

父親跑路那年,小麻雀才剛上初一,成績還不錯,如果正常發(fā)展中考考到縣里中學(xué)不是問題。但失去了家里唯一的穩(wěn)定收入后,小麻雀的命運就此折疊?;疾〉哪赣H不具備勞動能力,還需要藥費,她無力撫養(yǎng)小麻雀,甚至自身都難保。

小麻雀是想讀書的,但她明白母親無力供養(yǎng),她也明白自己如果讀書,母親就可能沒藥吃。小麻雀說,初一那年,她一天只敢吃一頓飯,因為她不敢讓媽媽有負(fù)擔(dān),她害怕媽媽會對她說“麻雀,咱不讀了吧!”。小麻雀知道,她的讀書生涯已經(jīng)開始倒計時了。

后來,媽媽和繼父好了。繼父是村里的農(nóng)戶,雖然懶,但好歹也算有收入。新的家庭,給了小麻雀繼續(xù)讀書的希望,哪怕繼父明里暗里提出的讓她初中畢業(yè)了就嫁給他兒子,用繼父的話說,這是雙喜臨門。

繼父的兒子已經(jīng)20了,在縣里讀中專。繼父花了不少心思撮合她跟中專哥戀愛。比如晚上吃完飯,繼父就會帶母親去打麻將到深夜。把家里留給她和中專哥過二人世界。

小麻雀說,中專哥開始還有分寸,但繼父的推動和母親的沉默讓他膽子越來越大。他開始動手動腳,從摸手到摸別的地方,得寸進(jìn)尺。

小麻雀害怕極了,每次看到繼父和中專哥回家,她就會怕得手抖。她也有告訴母親,可母親除了嘆氣就是勸她,“女孩子讀書沒用,女孩最后都是要嫁人的?!?/p>

中專哥也有糖衣炮彈,他給小麻雀承諾,只要跟他結(jié)婚,他愿意打工讓小麻雀考大學(xué)。

“他騙你的!怎么可能?你考上了,飛走了,他不竹籃打水一場空?”我越聽越氣??蛇@種低端話術(shù),小麻雀就是相信了,因為這個蹩腳的承諾是小麻雀黑暗生活里唯一的稻草。

在中專哥軟硬皆施的第二個月,小麻雀就落了紅。

小麻雀說,中專哥霸王硬上弓的時候是中午,她看到了繼父一直躲在窗外偷窺。

后來,中專哥回學(xué)校了。往后的一段時間,繼父開始有意無意的觸碰她身體,還會“無意”的碰到她敏感部位。小麻雀害怕極了,她開始整晚整晚的失眠,害怕最壞的事情會發(fā)生。她整晚整晚的失眠,感覺心里堵著一團(tuán)巨大的、看不著邊際的烏云,壓得她難以喘息。

她寬慰自己:不會的,我畢竟是要嫁給他兒子的。

她惶恐不已:他會不會強(qiáng)奸我?

小麻雀每天就在這兩種情緒里忐忑煎熬。她甚至的“愛上”了中專哥,因為只要中專哥在家,她就會有可笑的安全感。

噩夢終究是要降臨的。在小麻雀母親住院的時候,她被繼父帶進(jìn)了黑暗深處。

小麻雀說,繼父一共就跟她有兩回。但我覺得可能次數(shù)會更多,可次數(shù)的多少似乎沒有意義了。

后來小麻雀懷孕了,中專哥很高興,他也兌現(xiàn)了承諾,他讓小麻雀退學(xué)了,說以后就在家?guī)Ш⒆?,他去成都打工,讓他們的孩子上大學(xué)。

(五)逃跑

一個小時,小麻雀講完了她的青春期。

“有人聽我講完,我已經(jīng)很開心了。哥,你明天就走吧。我也要回去了?!?/p>

我嘴唇在發(fā)抖,拳頭已經(jīng)握出了汗。

“你為什么不報警?你可以選擇離開啊。”

“哥,我走不了?!毙÷槿刚Z氣好像一個四十歲,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婦女:“我走了,我媽怎么辦?她要看病,每個月都要花錢。我才十五歲,哥,我掙不到錢?!?/p>

我語塞。心里泛起內(nèi)疚,我可以資助她讀書,但如果要我負(fù)擔(dān)兩個人的生計和看病,我確實能力不夠。

“我認(rèn)了。哥,你是好人。但我們這里跟你們大城市不一樣?!毙÷槿傅拖骂^,像是自我安穩(wěn)似的:“其實...這種事在我們這...也挺正常的?!?/p>

無力感在我的心頭升起。我極力壓下胸腹的躁動,不斷的提醒自己,“冷靜。生氣解決不了問題。要拿出解決方案來解決問題?!?/p>

見我沉默。小麻雀臉色黯淡,慢慢站起來,準(zhǔn)備離開。

“等等!”我拉住了小麻雀。

“哥。”小麻雀看著我,她是有藏著的期待的。

“有個辦法?!蔽铱粗÷槿傅难劬φf道:“在重慶當(dāng)洗碗工,或者去咖啡館當(dāng)服務(wù)生,一月也能掙個三千左右。我給你一套房住,你不用交租金?!?/p>

我能給出的方案其實有一定的可行性。雖然大城市不能用童工,但十五歲左右的暑假工性質(zhì)是有的。在私人咖啡館或者奶茶店做工,一月3000問題不大。我給她一套閑置房居住,小麻雀母女倆的房租也能省下,就算小麻雀想付房租,那也可以等她完全生活穩(wěn)定了再說。小麻雀這個情況,讀書肯定是讀不了了,但念個成人高考還是有可能的。

“這種生活雖然說不算好。但怎么也比你現(xiàn)在的生活強(qiáng)吧?”

小麻雀沒有回答我,只是沉默。

“一月3000,你媽吃藥花1000,兩人的日常開銷花1000,你還有1000結(jié)余。就算沒剩1000也有500。你媽媽也可以找個零工。去小區(qū)當(dāng)門衛(wèi),或者去看守停車場。一月也能掙個2000?!?/p>

這個社會,雖然貧富懸殊巨大,但要靠雙手養(yǎng)活自己也是很容易的,只要能勇敢的走出第一步。

“麻雀。這個世界確實不公平。有些人,生下來就是享福,有些人,生下來就是受罪。但人生是可以自己選的,只是看你勇不勇敢?!?/p>

“麻雀。你已經(jīng)沒什么可失去的了,不是嗎?”我說,“走出去,你就可以有新的開始。屬于你自己的人生,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。哪怕新生活也會很難,但再難能難過你現(xiàn)在嗎?”

至今,我也不知道我的看法是否正確。大部分人在人生十字路口難以決斷,是因為他們的“舊路”也能正常進(jìn)行,而“新路”卻充滿不確定性。

比如,北上廣固然好,但生活在重慶、成都更安逸;

比如,去A公司可能會有大發(fā)展,但留在B公司也不是不行;

比如,去留學(xué)能開展視野、得到機(jī)會,但國內(nèi)大學(xué)也前途可觀;

等等...

可小麻雀還有什么可失去的嗎?

我給小麻雀畫得餅,是實實在在的餅,就算執(zhí)行起來會有差異,也不會太大。

小麻雀心動了。

“你是讓我跑嗎?”

“不然呢?你不跑,你還能有正常途徑離開這里嗎?”

小麻雀沉默了。

“我不是讓你現(xiàn)在就跑。我只是想告訴你,你的生活還有選擇?!蔽艺J(rèn)真的看著她,重復(fù)道:“以前你不知道你的生活還有選擇。我現(xiàn)在告訴你,你是有選擇的。要怎么選,你可以自己慢慢想?!?/p>

“這就是再不瘋狂就老了?”小麻雀突然笑了。

“你要這么理解也行?!蔽一卮?。

小麻雀繼續(xù)沉默,睫毛在月光下顫動著。

“你知道洪崖洞嗎?”

“在手機(jī)上看到過?!?/p>

“你可以去洪崖洞賣奶茶。每天都會認(rèn)識全國各地的游客,有上海的,有廣州的,還有外國的。每天七點,嘉陵江兩岸就會亮燈。你站在千廝門大橋下望過去,迎面而來、閃爍著光環(huán)的輕軌就會帶你回到對岸的家?!?/p>

我又說:“你還可以去成都做咖啡。在高樓大廈里的咖啡館,每天都會有數(shù)不清的白領(lǐng)、漂亮小姐姐、rapper、大學(xué)生喝著你做的咖啡開始一天的生活。你以后可以買好看的衣服穿。我覺得你穿JK去賣咖啡,生意肯定好?!?/p>

小麻雀笑了,有些靦腆。

“你想去嗎?”

小麻雀點了點頭。

“你愿意有新的人生嗎?”

“嗯?!毙÷槿嘎曇艉苄〉膽?yīng)道。

“你知道該怎么操作嗎?”

小麻雀搖頭。

我思索半響,決定直接給出建議:“我個人覺得。你現(xiàn)在不能帶著你媽走?!?/p>

“為什么?”小麻雀驚訝。

我想了想回答:“因為我覺得,你短時間說服不了你媽。反倒有走漏消息的概率。你到了大城市,把自己安頓好了,才更有說服力?!?/p>

因為,小麻雀媽媽肯定是個膽小怕事的農(nóng)村婦女,她肯定是沒有膽子走出大山的。她的女兒被中專哥欺凌,作為母親居然能保持沉默,這就個行為就足以證明她的懦弱。能倒逼她離開深淵的辦法只有一頭堵一頭疏,堵——小麻雀離開后,她在繼父這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,甚至又被掃地出門的風(fēng)險;疏——小麻雀如果在城市工作、住處安頓好了,能讓她看到新的、更好的選擇。

我用一種更溫和的說法,把“堵”與“疏”講給了小麻雀。

“哥。你的意思是,要我明天就走?”小麻雀很茫然,可能人生的轉(zhuǎn)折來得太突然。

我做事向來是雷厲風(fēng)行,說做就做,說走就走。如果我是小麻雀,我早就走了,可小麻雀不是我。

“這是你的人生,我只是提建議?!蔽一卮稹?/p>

小麻雀坐在柴堆上,望著面前如墨的山巒,久久不語。這面前一座又一座的山,就像她人生路的屏障,能不能翻過去,就要看她自己了。

時間在往前,一直往前。沉默在延長,一直延長。

快10點了。我也愈發(fā)憂慮,如果她打麻將的繼父回家了,發(fā)現(xiàn)小麻雀跑了,那今晚暢想的未來都白瞎了。

終于——

“哥。你明天走不走?”

“我隨便。你想好了?”

小麻雀沒有回答。

(六)她會來嗎?

我一向是個沒啥責(zé)任心的人,無論是對戀人還是對兄弟。當(dāng)然,我對制片人、出品人還是蠻負(fù)責(zé)的,這倒不是說我職業(yè)素養(yǎng)有多高,純純是因為我對飯票必須要有崇高的信仰。

但對小麻雀,我的心居然有了一種“直男慈父”式的責(zé)任感。如果我能把她帶出去,那我就要把她安頓好。退一萬步講句俗的,我其實也不需要付出什么,頂多就是少收一套房的租金,或是等她繼父找來重慶,我再負(fù)責(zé)把他們送進(jìn)警察局。

“明天早上8點,我在鎮(zhèn)衛(wèi)生所的后門等你?!?/p>

我告訴了小麻雀我離開的時間,她可以回家仔細(xì)想想,但不能讓她想太久,時間會沖垮沖動和激情。這個世界大多數(shù)出走的決心,就在于那一瞬間的勇氣。

逃離,其實也沒有很刺激,因為逃出大山奔向城市的橋段,天天都有上演。

但我還是很激動,腎上腺素爆表。匆匆收拾好行李,只待后天離開。

我坐在窗前望著幽暗的山,鄉(xiāng)野里的陣陣蟲鳴讓我聯(lián)想到“悲哀”這個詞。

有些人生在羅馬,

有些人生在通往羅馬的路上,

有些人生在一輩子都到不了羅馬的井底。

我知道,這個世界有很多蟲子,大的小的都有,也有很多小麻雀。沒有人在意他們,也沒有人看見他們,就像鄉(xiāng)野里的蟲子。在你需要悠然終南山的時候,蟲鳴是享受的伴奏,在你不需要的時候,蟲鳴就是殺蟲劑的銷售員。

你們覺得這個故事很狗血、很戲劇,那可能是你們從沒去過那些真正陰暗的角落。

所以,小麻雀會來嗎?我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,因為不是所有人的性格都跟我一樣。

那晚,我坐在窗邊面對大山想了很多事。漸漸的,我在惴惴不安中睡著了...

次日黎明,5點。我在鬧鐘聲中醒來。洗完一個精神百倍的冷水澡后,我背上行李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,像極了諜戰(zhàn)片里的特工。幸運的是,禿頭老板昨晚一夜未歸,估計又是睡在麻將館了。我走出旅館,天空上已泛起朝陽來臨的前奏粉,今天是個好天氣。我徑直的向鎮(zhèn)外的加油站跑去,因為我車停在那兒。

進(jìn)鎮(zhèn)時,是坐小麻雀的船渡河。黎明五六點,船家都還沒起床,我只得跑到五六公里外過橋。我雖然身體素質(zhì)很好,平日里也經(jīng)常夜跑10公里。但穿者跑步鞋在城市平路里跑和穿著登山靴、背著二十斤的行李在山路上跑,簡直是天和地的區(qū)別。以前跑10公里,差不多需要50分鐘。今天跑5公里,花了我兩個小時。

到加油站已經(jīng)7點多了,我也顧不上休息,點火、開車、踩油門,向鎮(zhèn)衛(wèi)生所駛?cè)?。進(jìn)鎮(zhèn)的爛路把我車底盤刮得心痛,我開車的時候想,如果不是心痛車,我前幾天直接開車進(jìn)鎮(zhèn),那也碰不上小麻雀,也不會鬧這出逃亡戲碼。

人性,時時刻刻都是善惡兩面。善的一面是,憐憫和同情,所以我要帶小麻雀跑;惡的一面是,懶惰和自私,我覺得真帶走小麻雀,那我也算是背了個負(fù)擔(dān),當(dāng)了個另類家長。所以在一刻,我既希望她勇敢,又害怕她勇敢。

思緒紛亂間,我已經(jīng)開到了衛(wèi)生所后門,時間也快到8點了。

“到了?!蔽野l(fā)去微信。然后看了一圈附近,小麻雀還沒來。

我有些不好的預(yù)感。

5分鐘后,7點40。

“出門了嗎?”我又發(fā)一條信息。小麻雀還是沒回。

她被繼父發(fā)現(xiàn)了?但她昨晚回家后,睡前還在微信跟我聊了幾句,并且她繼父在她睡前也沒有回家。

我想,肯定是在趕來的路上,來不及回我消息。

又過了5分鐘,7點50。小麻雀還是沒回消息。

“洪崖洞奶茶專員,你到哪兒了?”我再發(fā)過去一條。

沒有回音。

8點了。我望了望路口,沒有人影。

這20分鐘,我無數(shù)次想直接語音過去。但害怕微信語音的提示聲會“弄巧成拙”,比如,她萬一還沒出門,微信語音響起會讓他繼父發(fā)現(xiàn)。

又等了10分鐘。

“你不來了嗎...”

8點半了,衛(wèi)生所的窗戶開了,鎮(zhèn)里為數(shù)不多的醫(yī)生上班了。路口也出現(xiàn)了零星的人,但沒有一個是小麻雀。

突然,微信響起,小麻雀發(fā)來消息。

“哥,對不起,我還是不去了。”

我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,因為等待的這半個小時,我已經(jīng)設(shè)想了這個結(jié)局。

“你方便語音嗎?是不是被你繼父發(fā)現(xiàn)了?”

“沒有,他昨晚沒回來?!?/p>

我直接撥通語音。過了十多秒,小麻雀接了。

“不去洪崖洞賣奶茶了?”我把語氣放得盡可能的輕松。

“對不起,哥。我跟你不一樣?!毙÷槿傅穆曇舾杏X很平淡也冷靜,“我想了一夜。我可能還是適合在這里生活。”

“我說了要給你房子住的,你不用擔(dān)心沒地方住。我也可以幫你把工作找好。”我繼續(xù)努力勸說。我覺得,可能逃離家鄉(xiāng)去大城市對于一個從未走出大山的苦難少女來講,還是存在勇氣門檻。

“哥,我跟你不一樣。謝謝你真的,能認(rèn)識你,我已經(jīng)很高興了?!毙÷槿割D了頓,“我真心祝哥夢想成真!”

我沉默了。半響后,小麻雀掛了語音。

那個時候,我腦子里只有一句當(dāng)時的網(wǎng)絡(luò)熱詞:“拒絕爹味干涉,尊重他人命運?!?/p>

現(xiàn)在想來,可能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。這些年,也經(jīng)常會有人跟我說這句話:“我跟你不一樣。你能這么干,我不能。”

(七)多年之后

一年后,也就是2019年。我?guī)е渡鼇黼姟返墓适氯チ吮本?,開始追逐我的電影夢?!渡鼇黼姟分v的是一個自殺干預(yù)熱線的接線員與四個抑郁癥家庭的事兒。小麻雀是其中一個故事的原型。

但是,這個項目推進(jìn)艱難。一是因為現(xiàn)在的電影市場,這種賈樟柯式的《盲山》《盲井》類型已經(jīng)過氣了,連主打現(xiàn)實主義的A類電影節(jié)都開始偏向類型片了;二是我剛好撞上了2019的影視寒冬。

等到2023年左右,影視寒冬過去。剩下的電影投資人,也更不會投文藝片了。諸位可回想,這些年你們在院線看到過幾次《隱入塵煙》這種類型的片子?

但《生命來電》也讓我推開了光線傳媒和MOREVFX(流浪地球團(tuán)隊)的大門,但我的電影夢也隨著推開大平臺的門而關(guān)上。因為過去五年,我變成了“老板私人打字機(jī)”,寫的都是命題作文,沒有一部能算我自己的獨立作品。

我放棄了。不是放棄理想,而是放棄過去追求理想的方式。我準(zhǔn)備自己單干了,但一時又想不出好的idea故事,所以2024年我開始自駕環(huán)游中國。

時刻六年,我再次回到梅花鎮(zhèn)。2024年的梅花鎮(zhèn)跟2018沒多大變化。雖然本地也致力在抖音上宣傳文旅,但實話實說,這里風(fēng)景太一般也缺乏人文典故,村鎮(zhèn)也沒什么特色、更沒什么像樣的酒店。來這里旅行確實沒啥體驗感,而且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偏,跟川西任何一個熱門景區(qū)都不處在一條路線上。

禿頭大叔的旅館已經(jīng)沒開了。我在鎮(zhèn)里呆了三天,也沒看見禿頭的家開門,應(yīng)該是出門去了。

我不知道小麻雀的家住哪兒?,F(xiàn)在尼日河也沒有船家了,因為通了橋。我在鎮(zhèn)里高強(qiáng)度逛了三天,沒有看到小麻雀,村鎮(zhèn)唯一的村小也淪為了廢棄廣場。

臨走那天,我問了幾個村民,我說,幾年前來過這里,記得有個搖船的小姑娘,她一家人對我很照顧,我這次想去拜訪一下他們。

“那家人搬走了?!?/p>

“搬去哪兒了?”

“去縣里了。”

“你知道他們現(xiàn)在住哪兒嗎?”

“不清楚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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